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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】(“这药吃了就能解毒”...)

阿宝看见那瓶头油, 已经全然明白过来。

她的头发自螺儿出嫁之后,就是福儿梳的。

福儿梳头十分细致, 比燕草还要更细致些。一整套十三把的梳头工具她都会用, 戥子当时还玩笑:“这么多家伙事儿,你倒能到外头当上头娘子了。”

福儿每天早起来,都会先用滚水烫过热毛巾, 绞干了,借巾子上的水气把头发打湿。那样清早起来,人就被毛巾热气浸过, 通体舒泰。

跟着是大梳,然后是小梳,再是篦子。

最后是如眉刷一样的小梳子, 将碎发刮起来。

“不用这么麻烦。”阿宝在吃穿打扮上从不讲究, 是个怕麻烦的人, 差不多就行了。

可福儿笑了:“少夫人这么早起来, 不梳个半个时辰的头,干什么呢?”

一天的时间那么长,既不能打鞭子,又不能跑马,家里的事也不是天天要操心。连婆母那儿也免了她日日的请安,总不能一天逛百八十遍的花园子罢?

从一清早开始, 就想着法子消磨时间。

她用的头油也就是府里采买的, 最上等的, 当季的好花合出来的头油。

春日用茶油, 茶油最轻。夏日用茉莉花油,香味清新解暑, 秋天是金桂银桂,冬天要取水仙花的香气。

其余等玫瑰素馨,蔷薇兰蕙之类,兰膏香泽,应有尽有。

就连在病中,福儿也坚持给她梳头,含着眼泪对她道:“少夫人就是病着,也不能丢了体面,不能叫那一个得意!”

眼泪,怒火,为她着想出头,全是假的。

夏日午时的风,吹的阿宝指尖发凉。

青书垂手肃立在阿宝面前,语气中满是恭服:“先生还说,若想查验究竟是不是,那也容易,找个活物给它用,就能知道了。”

在楼家找一个能避开人说话的地方不易。

趁着夏日午后,宅中男女都在屋中歇晌之时,阿宝坐在临湖建起的高亭中听青书禀报,戥子在亭外望风。

已是五月初,石亭内正可远望宅后白塔湖。远山翠微,湖中堤岛迂回连环,湖面如鱼网般纵横交错。

少夫人良久不出声,青书大着胆子抬头,就见少夫人目光投向远处,浓发被发吹拂,瞧不清楚喜怒。

青书并不吃惊,出了这等大事,写信都不安全,必是要当面禀报给少爷的。“你手底下得用的有哪几个?”

青书一听就报出名字:“长白长青,人机灵口也紧。”

阿宝微微颔首:“你去租条船,就说我要游湖,别让楼家人知道详细。”

“是。”青书知道这是让他在走之前把这事办好,他离开凉亭前,看了戥子一眼,似是有话要说。

戥子回望亭中,见阿宝还望着湖面,扎住脚不敢去。

戥子应一声,跟在青书身后几步走到石亭连着的爬山廊中,青书低声问她:“你有没有事?”戥子还当他要问什么,竟是这句。

又有些羞,又有些怒:“我能有什么事,那瓶头油是……”她压低声音,“是螺儿从福儿的柜子底下拿出来的。”

瓶子跟府里发的一模一样,她还以为是妹妹领了头油没用,反正也有,就没去库房领新的,拿了一瓶。

鱼乐榭中,姐妹俩的屋子里,应当还有一瓶。

这个青书知道,方才少夫人也说了,可他一知道是戥子查出来的,立时急了:“你怎么问的?可别露了形迹?”

戥子白了他一眼:“我又不傻!这会儿是我在照顾螺儿,我说她那瓶头油怎么不香,是

不是发放头油的欺负她。”

螺儿躺在床上,她正吃着仵作给的解毒药方,一边吃一边道:“哪儿能呢!咱们领的不都是一样的,许是放久了就没那么香。”

裴府这许多丫头婆子,人人都要用头油的,采买每季都会买进来许多。

粗使的婆子们用的都是次一等的货色,似螺儿福儿这样少夫人屋里的,库房给的自然是最上等的。

螺儿说完还蹙了眉头:“姐姐,这药怎么比前两天的苦这么多?是不是改药方子了?”

戥子立时接过话头:“啊!可不,改了个药方,良药苦口嘛,你昨儿喝了一碗,不是觉得身子轻快多了。”

那倒是,昨天她夜里也能睡得好了,原先在船上的时候,一整夜只能睡上两个多时辰,昨儿喝了药,倒能睡到天亮。

睡得足了,吃得又滋补,确是好了许多。

“所以呀,这药你得全喝了,知不知道?”

螺儿笑起来:“戥子姐姐怎么还拿我当孩子哄呢。”天天盯着她喝药。

螺儿在吃的这幅药方,抓药的是青书,煎药的是戥子。

阿宝还问:“这药吃了就能解毒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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